旧符不会写新诗丶

一行诗。
一台拼凑冷暖的摄像机。

【卢唐】The Doors

爬回来产粮,情人节快乐~

感谢阅读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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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莱姆斯尽可能轻地关上房门,心绪复杂。他想,如果身处这样的境况下确实无法避免要被情绪支配片刻的话,至少把时间浪费在梳理晦涩的心理上绝不划算。这时候他需要一个物体,随便某个客观实在的物体来寄托感情。他发现自己的手还停留在门把手上。冰凉的金属被他的体温焐到温热。
想起几年前他第一次面对这扇门,至今仍然难以明白为什么这扇再普通不过的门会让他那样纠结煎熬。那时他和朵拉只是单纯的任务搭档,尽管他根本无法在自己单独和她做夜间任务的时候忽视心里的雀跃。更不用说这种因为她受了伤体力不支所以单独送她回家的经历,简直能让他回味到下个满月前。那天任务朵拉受了伤,尽管没有大碍但在短期时间会很虚弱。回家的路不长,朵拉提出自己没有精力幻影移形只能步行,而莱姆斯欣然同意,坚持安全起见必须由他送她到家。她几乎整个人都倚在他身上,而他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很慢很慢地往前走。这对耐心毫无考验,他甚至希望可以再慢一些。

走过无数盏路灯的忽明忽暗,他感觉到手中的分量越来越重,然后在终于遁入黑暗时放任自己流露出微笑,希望她将他肩膀的抖动仅仅归结为疲惫。终于面对她公寓的那扇卧室门的时候,朵拉已经几乎是由他抱着。他试图忽略这一点,手在门把手上尴尬地停顿。

“门没锁。”

朵拉似乎在一路颠簸中睡了一觉,此刻呓语般地示意,而莱姆斯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原因地只能照做。他把她放在床上,细心地掖好被子,努力让视线离开她但无济于事。

“莱姆斯……别走……”

他讶异地愣住,惊讶于她那样坚强的人竟然会在他面前露出软弱的姿态。他看着她苍白的脸,答应的话不由自主滑到嘴边,但最终用尽全力扭转成一句“抱歉”,然后关上那扇门落荒而逃。

两天后他们再次一起出任务,结束之后他们照例在分别之前默契地默许一起漫无目的地走上一段路,聊聊任务复盘和形势,有时候聊聊琐碎的生活。

“我明天休假,要不要一起去猪头酒吧喝一杯?我请客,还没报答你那天送我回家呢。”朵拉开口,眼里含着期盼,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菜姆斯。
菜姆斯不露痕迹地微微挪开视线,欣然答应。

那是一次很愉快的经历。
朵拉喝得很放肆,莱姆斯只是微笑着偶尔泯几口,他不想失控,不想在她面前丢脸。
朵拉兴致很高,他因此得知她小时候从飞天扫帚上摔下来摔烂半个屁股,追着同学打架把人家变成猪头,给斯内普送洗发水被关禁闭之类的光辉事迹,也知道了她带领赫奇帕奇魁地奇队夺得学院杯,以极其优秀的成绩通过傲罗训练测试之类很了不起的事情,他真想晚出生几年去亲眼见证。
一向倾听为主的他在酒精与氛围的推动下也开始了分享提起他曾试图淡忘的掠夺者时光。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兴奋地喊着“我真该早生几年,那样我们简直天造地设一拍即合”的时候,他觉得再提起那些回忆暂时没有了撕扯伤疤的痛苦。
“霍格沃兹得感谢命运的安排,”他泯了一口酒后带着狡黠的微笑答道,脸因为回忆与酒精的共同作用有些发烫,“否则它早在十多年前就将毁于爆炸。"
“梅林啊,我本可以在阿兹卡班和你共度余生的,并且我完全不在乎我们的余生可能会因此短暂一点哦,真他妈的遗憾!”她说,酒杯重重地砸在桌子上,然后他们对上视线,一起旁若无人地开怀大笑。

 

 

02.
那时他没有想到,会有那样一个夜晚,他和她肩并肩躺在冰凉的草地,在流转的星河下贪恋片刻安宁。

她永远不会知道,她年轻鲜活的气息与明亮的眼眸让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偏过头以免看得过于入迷。

可惜她的兴奋只是因为聊到了小天狼星,那个即使经历过阿兹卡班依旧比自己帅气、比自己健全的男人……那家伙从小就活在女孩子们的爱慕中,他早该知道的,朵拉理所当然也喜欢那一款……而她能耐着性子和他这样无趣的人说话当然只是因为他是小天狼星的朋友,该死的曾经有时候他居然还会以为……

“是啊,他总是能轻易讨女人欢心……”莱姆斯惊讶地听见这句话来自他自己的声带。

该死,他完蛋了。一个老狼人居然在三十多岁的时候开始体会到某些未曾体验过的情愫——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直觉告诉绝他不是好事。

该死的,朵拉似乎理解为他在暗暗贬低小天狼星,因此有点生气--他看得出来……

“莱姆斯·卢平,你要是……不是一直只顾着自怨自艾的话,你早就该知道我喜欢的是谁了!”

他愣住,完全未曾设想。他花了更多的时间来读懂她的意味,其实很好理解,但他主观犹疑。“啊,那很好,小天狼星也很好……”他真想懊悔地捂脸,真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他妈的怎么会以为我喜欢小天狼星?还不够明显吗,莱姆斯?”
“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够多了,甚至……他妈的,你敢相信疯眼老头都比你敏锐?”

莱姆斯看着她的头发变成红色,始料未及的欣喜几乎占据他整个人。他竭力调整过来,开了个玩笑勉强掩盖过去。

回到自己的出租屋之后他锁上门,顺着墙壁滑坐到地板上,捂住脸,古怪地似笑非笑又好像在抽泣。他知道自己逃回来的样子一定万分狼狈,甚至苦笑着庆幸满月将近,至少可以暂时告别自己纷乱的人类情感。

 


“莱姆斯,开门。”门外的声音响起,他意料之中,但没法照做。

“抱歉唐克斯,我已经休息了,而且我这间破屋子绝对不是接待客人的好地方……”

“我不需要你接待,也不需要你在我面前装得波澜不惊,莱姆斯。”

“抱歉我真的,我想你慢慢会明白的,和我这样的人根本……”
“你的意思是我只是一时兴起?或者我在追求某种猎奇的危险浪漫?”唐克斯的声音大了几倍,“我保证我很清醒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不是对爱情抱着浪漫想象的小姑娘!”

“但你确实还很年轻,而我对你来说太老,太穷,太危险……”
“我不在乎!我要是在乎金钱和享受我也不会成为傲罗,我也完全不是因为你是狼人而同情你,我只是不在乎!我喜欢你和你是不是狼人根本没关系……先把门打开好吗,莱姆斯·卢平,我不想用魔杖。”

莱姆斯支撑着站起来,手握住门把手,冰凉的触感给他了几分聊胜于无的清醒。他不能动,他知道一旦打开门涌进来的就是危险……如果他现在打破和她最后的一门之隔他一定会投降的会沦陷的……那危险就不仅是他的,更是他本该保护的人的。

“唐克斯,但我不能,我不能给你任何……该属于你的东西……你会后悔的,你会遭受世俗的讥讽和生活的艰辛,然后发现我糟糕透顶根本不值得你爱……回去吧好吗……改天……改天我们换一个恰当的时机……”

“你要我说多少遍?莱姆斯·卢平,我不会害怕,我早就不活在世俗的定义里了,我愿意接受你所有的阴暗面也要请求你接受我的……而且,你在我眼中最糟糕的样子从来不是毛茸茸的样子,而是你像现在这样把自己锁在门里病怏怏地说你不配被爱的蠢样子,莱姆斯·卢平!”

“然后你会发现更糟糕的,莱姆斯·卢平是个懦夫。”

门里的狼人发出一声讥讽的自嘲。他松开门把手,沿着墙壁再次滑落到地板上。

“好啊,那我走了,你就把你自己关在阴暗闭塞的房间里,把你的脑袋插到沙子里,永远不愿意接受所有你应得的爱意,永远推开所有爱你的人,永远躲在门后面神经质地抱紧你的蠢脑袋自怨自艾!”
一阵怒吼,他知道这是结束的征兆。一串远去的脚步声空洞地回响在他心里。

 

 

 

03.

一切没有结束。朵拉不折不挠,他依旧逃跑。

但他知道如同与生俱定的宿命,总有一天朵拉会敲开他的门,或者让他自己送上门。

他又一次面对她公寓的那扇门。衡量理智与冲动的天平在摇摆不定间缓慢失衡。终于他将立在门上的指节提起,敲响了门。

那天他没经得住诱惑,知道一切都在滑向更糟糕的深渊,但放任自己把黎明前的氛围享受到淋漓尽致。收放与克制之间起伏着他和她互相溶解的喘息,有时候谨慎如他也难免被本能支配。

然后在纯粹的热情退潮后再次堕入愧疚,但至少在天亮以前他没有离开。

“不要再压抑自己,莱姆斯……你明明想要我……我也爱你……别对我再锁上你的门,好吗……”

她趴在他胸膛上,热气吹在他耳边。他张口,但发现自己给不出任何承诺。

“我爱你。”
他将她温热的身体搂进怀里,仅仅因为情难自禁而诉说。

 

 

后来一切不可避免地变得很糟糕,越来越多的人离他们而去。

他知道某天他也会成为他们之中的那个——他比大多数人都看得清并且乐意接受这样的命运。对于朵拉,他的自责在每次放纵之后都会复苏。他的生命不属于他自己,他没法给她一切,所以他应该彻底了结。

于是他选择进入狼群,而她从此黯淡失色。

他很久没见到过朵拉,她的黯然神伤却从未离开过他每天的梦境。他常常惊醒,然后祈祷她总有一天会找到更好的人。

但那天在邓布利多的葬礼上,朵拉拽着他的袍子,炯炯有神的目光灼烧着他。

“我不在乎,我也不在乎!我告诉过你一百万次了!”

他感觉到自己死灰一般的生命再度复燃。

后来他很快和她结了婚,似乎就是几次约会的事情。他们在一家小酒馆里办了婚礼,没有大张旗鼓,没有众人瞩目。

“唐克斯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莱姆斯·卢平先生,从此与他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我愿意。”

那是他听到过的、最为奇迹的声音。

 

 

 

 

04.

他们没能花多少时间享受蜜月,迫于形势很快回到了凤凰社。

莱姆斯变得加倍繁忙,没人知道他同时烦恼着另一件事情——是时候该告诉朵拉的父母了,这件事情不该拖太久。那个周末他和朵拉牵着手到达唐克斯夫妇的门前,他紧张地看了她一眼。
“别紧张,他们会理解的。”她在他手心轻轻抚摸以示安慰,然后狡黠一笑,“别忘了他们的故事也没安分到哪里去。”

莱姆斯微笑了一下,像是在抽搐,抬起手敲响了门。


“妈妈,我和莱姆斯结婚了。”

安多米达一贯冷峻的平静中稍稍流露出一丝惊异,而泰德的表情更为琢磨不透。“是几天前的事情,在苏格兰北部的一个小酒馆,抱歉迫于形势而且……您知道我的情况。大张旗鼓不合适。”

安多米达点头,语气听不出任何情感,“好,我知道了。”

两对夫妻沉默地望着彼此,等待着谁先开口。

终于,安多米达起身,语气淡漠:“我想你们中午会有空留在这里用餐?”

得到朵拉的欢呼之后安多米达转身进了厨房,朵拉推了推莱姆斯示意他跟上帮忙,而自己跟随泰德前去清理花园。

 

 

“莱姆斯。”
安多米达突然打破即将凝固的寂静,听不出情感地叫了他一声。

“啊,我在?”莱姆斯欲言又止。

安多米达的忙碌没有停止,背对着他,“我知道朵拉对你很认真。她从来没有对哪个人痴迷和依恋到这种程度。”

安多米达侧过身,没有直接看他,但手上的动作慢了很多。

“但我不得不很抱歉地说,从我--一个母亲的角度,我实在没法太支持你们的事情。”

“我理解。”莱姆斯拿盘子的手顿了顿,苦笑道,“我得感谢您的坦诚,换作我也不会乐意自己的独生女儿嫁给一个狼人……”

“但我一向没办法左右她认定的事情,从她小时候就是这样,何况--如果她和你提过--你知道我也算不上一个很好的榜样。”

“她确实……在我这样一个人身上花了太多固执。

“狼人,我知道这个标签一直给你带来很大的困扰。抱歉我有些时候也会受那些刻板印象的影响,说服我自己相信穆迪对你的评价需要一些时间。”

“疯眼汉,”莱姆斯在这个房子里第一次真正地轻笑出来,“他也不像人们所以为的那样不近人情。”

“……我是说,虽然不知道他怎么评价我,但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努力去证明。”

“我希望如此。”安多米达的语气柔和了几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请你照顾好她,我不希望看到她再为你难过了。”

一阵沉默,莱姆斯感到自己的脸难堪地烧红。
“谢谢您。”他终于说。

“坦诚地说,你本该值得这一切,只是那个人是朵拉……或许应该是我请求你原谅我可能无意间的冒犯……”安多米达平静地转过身,古井无波的眼睛掠过他,既像回答又像自语,“爱真是世上最为奇妙的东西……”


泰德和朵拉在撒满阳光的花园里漫无目的地走,他们都知道这个季节花园里其实无活可干。

“我知道你想好了,朵拉。”泰德显然是经过一番犹豫才开口。

“当然。”朵拉没有注意到父亲的生硬,轻快地跟在他身边,享受着久违的父女时光。

“妈妈一直很担心,我也并不完全放心。”

泰德斟酌着用词,而朵拉急于打断。

“他是我见过的最好--”

“我知道,我知道……”泰德赶紧安抚她,“我担心的是,未必知道。”

“那个阶段已经过去了。”

朵拉显然不想深入回忆那段日子,思索着如何转移话题,无意识抬手看见上面的戒指闪闪发光。

“我担心的就是,那个阶段恐怕还会回来,”泰德轻轻叹气,决定说下去,“自卑是一种顽疾,越高尚的人受其痛苦越深。”
“他在慢慢习惯,我能感觉到……他只是……或许还需要一点时间……”朵拉急于争辩,而泰德从女儿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但足够令人担忧的沮丧。

他换了一口气。

“在学校和你妈妈约会的时候,我也常常怀疑我自己。我是麻瓜出身的穷小子,而她有那样显赫的家世和蛮横的亲人……那时候我常常质问我自己,我究竟值不值得她众叛亲离和我在一起。”

“有一天我喝多了,问了她这个蠢问题。她说——她的回答我永生难忘——她说,她对我的衡量标准是‘想不想’,而非‘值不值得’。”

“你知道吗你有时候真的和她很像很像……她一直在抓紧我,在我想退缩的时候……”

“我没有莱姆斯那样高尚的道德,所以我自私地选择和你妈妈私奔了。”

泰德带着感慨的笑容,瞥着女儿低垂的眉眼。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完全偏离了谈话的本来目的,但就这样吧……

“后来她真的治愈了我所有的自卑,我终于欣喜而坦然地接受--至今依旧这么想--我何其有幸能和她共度漫长到枯燥的余生……”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他没法很快适应,请你给他一点时间。”

多么难以置信,作为说客,他好像说服了自己。

“相信他会习惯的。毕竟,爱是世界上最为奇妙的东西。至少……那么多年了,我从未后悔和你妈妈在一起。”

 

当然花园里的对话是朵拉后来告诉莱姆斯的,在当时,他只知道那边情况不糟。父女融洽地并肩而行,温热的阳光在他们身后悄然晕开。

“小子,”泰德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必要那么紧张,只要是朵拉喜欢的,我们都会支持。”

接着他带着诙谐的笑转头看向女儿,“祝你幸福,尼法朵拉·卢平。”

“唐克斯!”朵拉习惯性地故意嗔怒,然后在两个男人的笑意里微微红了脸小声补充,“或者卢平夫人。”

 

05.
结婚之后朵拉的公寓变成了他们共同的家,那扇曾让莱姆斯百感交集的门终于变得亲切可爱。

形势每天都在变得更糟糕,但纵使门外万古长夜,门里依旧平静温馨。

莱姆斯站在堆满夕阳的厨房里烹饪晚餐,而朵拉在一旁帮忙敲碎各种餐具。

“梅林啊,我真该用敲碎的盘子给你拌一份陶瓷沙拉。”修复完第五个餐盘,莱姆斯故作无奈地逗她。

“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朵拉故作嗔怒地嚷嚷,顺手砸碎了第六个盘子。

等到夕阳完全落山的时候,他们总算吃上了一顿美味的晚餐。莱姆斯并没有多少烹饪经验,但仅凭莫丽的手册就做到了这个程度,已经可见天赋异禀。

“给你一个惊喜,”朵拉津津有味地嚼着牛排,含糊不清地说着话。莱姆斯带着笑意看她狼吞虎咽,温柔地安抚,“先吃完再说。”
朵拉咽下牛肉,仔细地擦去嘴角的酱汁同时难以掩盖神秘的微笑,然后直起身子炯炯有神地看着莱姆斯。

“准备好迎接一位新的家庭成员了吗,莱姆斯?”

 

出乎意料的是,莱姆斯的嘴角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眼神开始闪躲,生硬地扯出笑脸,没有她想象的情难自禁的欣喜,只有一句平淡的“啊,那太好了。”

“你似乎不怎么开心。”她尖锐地指出,不知道为什么感到惶恐。

“我只是……太突然了。”他慌乱地躲避她视线,努力在突然涨潮的情绪里找回呼吸。

他知道。由于他的任性,又有一个无辜的生命要平白无故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受罪。
后来他一直深陷后悔与自责中,每一次和朵拉肌肤相依都令他羞愧得无可复加。后来他们失去了穆迪,在寻找他尸骸的茫茫黑暗中莱姆斯想明白,自己或许就是下一个。他的一生其实在四岁的时候就已经一片狼藉,他拥有生命不过是为了赎罪,为了报答打开他魔法世界大门的邓布利多、踹开他心门的詹姆和西里斯……他从不爱惜自己,伤疤对他来说简直微不足道……而朵拉是他想要保护的人,但他却任性地把她推入深渊……在难以自拔的自责下他干了一件很蠢的事情,至今想起来依旧悔恨万分。他记得他在总部和哈利吵了一架,暴怒地也是狼狈地溃逃,随便闯进某个路边的酒馆借酒消愁。他知道这个才成年的少年在关于爱与责任上远比他成熟得多,他知道他只是不敢承认自己想逃跑,不敢承认从小如影随形的懦弱丝毫没有成长,不敢承认自己无耻想丢下妻子和孩子……

喝到半醉,他在酒馆放任自己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无比昏沉,看着久违的阳光擦亮黎明的地平线。他站起来整理好衣冠,草草收拾好情绪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他一走起来,就是朝着家的方向。

朵拉平静地为他打开门,仿佛他只是像往常一样为任务忙了一晚上。但他听见了她转身之后的轻微啜泣,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或许她相信他会回来,所以一直为他留着那扇门。

 

后来他没有在离开过她,尽管心里依旧忐忑不安。

泰德的消息是一个巨大的噩耗。安多米达搬来与他们同住,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但常常一个人望着远方沉默。

莱姆斯知道所有的安慰都抵不过时间的魔法。时间是最伟大的魔法,甚至连他也在悄然改变。

这世界上的爱意都已如此苟延残喘,而他的爱人还安稳地站在他身边。他不该再让这个世界失去一分爱意了。

后来他的儿子出生,他们给他取名叫泰迪。泰迪是个健康的孩子,没有遗传父亲“毛茸茸的小毛病”,倒是遗传了妈妈的易容马格斯能力。

彩色的头发在小泰迪的脑袋上滑稽地变色,像彩虹一样照亮了莱姆斯的死灰。

“我确实……比我所值得的拥有得太多了……”某个平凡的午后,他从身后环抱住朵拉,由衷地感叹。

没过多久他就回到了凤凰社的工作,因为形势不允许他休息太久。但他知道自己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他想活下去,他要努力活过这个战争,在新的太阳与自己的妻子与孩子共度余生。

 

 

 

06.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依旧握着门把手,不知道原地站着任思绪纷扰了多久。他的时间宝贵得惊人,但好像在某个节点真正逼近前,所有人都无法摆脱挥霍时间的侥幸。

该走了。向着席卷呼啸的时代洪流坠落,大概是他乃至每个人无可奈何又趋之若鹜的宿命。

而今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照顾好朵拉和泰迪,求您千万不要允许她出门,无论她了说什么……好吗?”

“好。”安多米达笃定地答应,深深地看进他眼底,然后安慰地上前给他一个拥抱,“注意安全,莱姆斯。我们会等你回来。”

“我会的。”莱姆斯转身推开门,在扑面而来的潮湿里闻到了黎明的味道。

他有预感一切即将结束,虽然希望渺茫,但他相信哈利、相信凤凰社、相信充满奇迹的霍格沃兹不会就此沉沦,相信无数鲜血与信念终将涤洗污秽……

等到阳光撒满世间每个角落的时候,他将带着悲悯而侥幸的微笑回到这间小屋,共勉着如沐新生的世界平静但忧伤的呼吸,感受到所有的伤口都在悄然愈合,而他会值得一个拥抱--来自从梦中走到枕边的人--在那之后或许会有两个乃至三个,如果泰迪已经懂得拥抱。

那时候他会带着幸存者恬淡的悲戚与侥幸接受生活何其慷慨地馈赠的一切,平静地凝望月亮而热切地拥抱太阳,将此前所有的逃避与懦弱悉数补偿——用所有的余生,他拿得出无数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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